《浪与礁石》 第1章 《浪与礁石》作者:liy离【cp完结】 简介: 【短篇缘更】 /冷戾疯批杀人狂攻x清醒钓系美人受/ 许屹周x明溯 因年少时的一次善念,再度相见时明溯浑身血迹,被许屹周救下带回了家。 作为犯罪集团的核心人物,许屹周无恶不作,嗜血成性,冷心冷清二十八载,却一朝掉进了明溯的暧昧陷阱。 试探,纠缠,深陷。 终于,许屹周放下了一切戒备,也决定放弃罪恶。 潮起潮落,落日坠海,浪温柔亲吻礁石。 明溯眼里的爱意顷刻间消失,许屹周被淹没在一片警笛声中。 在他二十九岁那天,明溯亲手送给他一副手铐。 被执行死刑前,许屹周提出想再见明溯一面。 可直到枪声响起,他都没能见到他。 *悬疑短篇,be *受没爱过攻,一切都是逢场作戏。 *一切违/法/犯/罪都不能逃脱法律制裁。 *书名取自艾青《礁石》 悬疑、be 第1章 “我是你的恋人。” 夜色深沉,居民区高楼大厦灯火通明,两侧的店铺霓虹灯靡乱地闪,繁华不见尽头。 灯火阑珊的角落里,穿着灰色大衣的男人一只手懒懒搭在口袋里,阴鸷冷戾的俊逸眉眼被笼在黑暗里,唯有抬起的手臂末端修长手指间夹着的烟闪烁着猩红的光。 两个身高体壮的男人把一个身材干瘦脸色蜡黄的男人按在地上,膝盖碰到水泥地面发出一声剧烈的闷响,那人的眸子一寸寸暗淡下来,彻底放弃了反抗。 他被毒哑了,呼吸都带着血腥味,眼神里渐渐浮起恐惧。 火星摇曳,衬得许屹周眸色晦暗,他微微弯下腰,将烟头狠狠地戳在那人脸颊上,唇角的笑意里少了几分兴味,略显冷淡。 “赚了黑钱又想一身清白,想得真美啊。”那嗓音仿佛金属磨砺过,低沉喑哑,藏着漫无边际的嘲讽。 他话音一落,便站直,转身走出巷子。 高领大衣将他优越的侧脸隐藏,晚风吹起他灰色大衣的衣摆,他身上的血腥味仿佛也随风散去。 手下跟了上去,声音机械而冰冷:“二爷,这人需要做掉吗?” 许屹周冷冷瞥了手下一眼,眼神里尽是不耐。 手下瞬间噤了声,知道是自己废话太多了,低下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,恐怕面前这位爷心情不好,自己也落得个那般下场。 坐在车上,许屹周轻抬手,骨骼分明的手指被月色衬得白皙,指尖缠绕着银制的链,项链上的月牙挂坠泛着冷冽的光,清明澄澈。 繁华的街道向后移动,就出了城区。周围的车辆渐少乃至于无,红绿灯处车速放缓停歇,许屹周抬眸看向车窗外,目光触及到那个奄奄一息的人时,一瞬间愣住了。 男人瘫倒在地上,鲜红的血浸透了他胸口的衬衫,衣袖滴着血,淌在地上成一片血海。 他微微仰起头靠在路灯杆上,昏黄的灯光洒在他冷白的皮肤上,罩上了一层暖色。 离得很远,只是模糊地看清他的模样。 他依然是记忆中的样子。 许屹周恍惚了,零散的记忆碎片涌入大脑。 十年前的他,还没坐上最高位。 这种家族向来亲情淡漠。父亲严厉残忍,长兄表里不一,还有旁系虎视眈眈,十八岁的许屹周势单力薄,被人围堵在角落里,险些被杀死。 明溯为他裆下了致命一刀。 少年皮肤很白,眼神清澈坚韧,攥住那人手腕的手五指紧绷,手背青筋暴起,使刀的方向偏转,他左肩的薄衬衫被锋利的刀刃划破,血液染红了一片。 “我已经报警了,这里离派出所很近的。”明溯嗓音清冽,柔和却不软弱,此时此刻依然保持着绝对冷静,吐出的话字字清晰。 那个男人瞳孔骤然一缩,朝着许屹周的方向啐了口唾沫,抬手把鸭舌帽押金,留下恶狠狠的话——“许二,算你走运。” 等男人消失在巷口,明溯抬手捂住左肩上的伤口,微微俯下身,眸中是细细碎碎的光芒,干净而纯粹,声音也很温和:“我带你去派出所吧,你一个人太危险了。” 许屹周的脸上血迹未消,双腿上是一块块青红,额前的碎发遮住阴郁的眉眼。 狼狈至极。 被他尽收眼底。 许屹周眼神骤然冷漠了几分,站起身狠狠将明溯推开,用劲全身力气跑开了。 手里攥着的银制的月牙手链,是明溯落下的,当时那利刃刺破他左肩,他手腕上的手链也被无意间挑拨开,落在地上,被许屹周拾起来。 从此之后,他敛去一身锋芒,装病整整三年,韬光养晦、暗藏实力,杀兄弑父,继承父业,成为了这个犯罪集团的核心首脑。 冷心冷情,嗜血成性,没人再敢朝他啐唾沫。 他脚踏白骨,洗不净手上的血,而那年的少年,却是他坚如磐石的心中仅存的那一抹柔软。 登上高位后,许屹周不是没找过明溯。 但是明溯那时已经从警校毕业被分配进了市局成为一名实习警察。 许屹周向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,可这一次他却忍住了。 明溯于他是天上月、人间雪,纯净无暇,不染纤尘。而他一身污泥与血腥,不该染指这般人物,再想要也不能要。 第2章 杀人狂与警察,不可能有结果。 他压抑克制的内心的情感,决定放过他了,但他始终舍不得扔掉属于明溯的月牙手链。 还惦念着。 许屹周怎么也没想到,再相逢是这副场景。 明溯就在路边,后面有人会救他的。 车就要再次驱动。 拐角处躺在一片血色中的男人,记忆中柔软粉红如玫瑰花瓣的嘴唇也不见任何颜色,纤长浓密的睫毛在冷色的灯光下轻微颤动。 ——那一瞬间,许屹周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,手链上的月牙垂落,冰凉的尖端触碰到他掌心,勾得他心底那抹疯狂的占有欲如同洪水浪潮破了闸门,倾泻而出。 他将银白色的月牙攥在掌心。 眸里的火光燃烧,轻轻摇曳。 他薄唇轻启。 “停车。” 明溯醒来时,朦朦胧胧睁开眼,手肘微曲,撑着柔软的床板缓缓起身,胸口的伤口被牵动了,撕裂般的疼痛令他忍不住闷哼一声。 坐在床边的人听到动静,眸色晦暗。 明溯茫然环视四周,房间不大,是标准的卧室,有简单的书桌衣柜。墙壁是冰冷黯淡的灰色,窗帘是纯粹的黑,将窗外景色紧紧掩住。 房间里仅仅开着一盏床头灯,暖黄色的温润光芒笼罩着一切,他抬眸望着床边那个近在咫尺的背影。 肩膀宽阔,腰背挺直,脖颈修长。他身体遮住灯光,身周被镶嵌着亮色,而他却化作一片深暗的阴翳,落在他的身上。 许屹周转过身看向他,明溯瞬间敛去眼底刺骨冷意,眼眸中是一片清澈,含着几分不谙世事的懵懂,恰如初生的孩童。 “明溯,你的伤口我叫医生给你处理过,伤得不深。你可以走了。”许屹周垂着眼皮,薄唇轻抿了一下,冷淡黑沉的眸中不见任何温度。 “我……怎么伤的?”明溯直视他的眼眸,看见他眸底藏着的那抹淡淡的温柔,故作呆滞地停顿了一下,开口问道。 嗓音清冷,透着点疑惑。 许屹周蹙眉,盯着明溯的眼睛——干净得过分,像是真的很疑惑。 在明溯昏迷的整整25个小时里,许屹周急得要发疯,他调查了明溯为什么会被刺伤昏倒在街头。是他在下班后被跟踪报复,对方有三个人,寡不敌众。 那个路段没有监控,目前还不知道到底是谁伤了他。 明溯不记得吗? 然而不等他多想,明溯柔软纤细的手便轻轻攥住他手腕,指腹有意无意摩挲过他手腕处青色脉络,桃花眼含着浓浓的感激:“但无论如何,我还是要谢谢你,谢谢你救我。” 许屹周微凸的性感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。 明溯说……谢谢他? 许屹周作为犯罪集团的重要人物,早就被警察盯上了,只是警方目前拿不到他的犯罪证据,但这改变不了他是重点被观察对象的事实。 明溯肯定是知道他的,他居然会感谢他? 见许屹周阴沉着脸沉默不语,明溯的眼眸却微微发亮,他唇角漾着温和友好的笑意,轻声问:“对了,你说我叫明溯?那……你叫什么啊?” 许屹周彻底愣住了。 他修长白净的手轻轻抬起,落在他纤细脆弱的颈上,圆润的指腹覆着薄薄一层茧,带着点磨砂质地,轻轻摩挲他白皙柔软的肌肤。 许屹周眸色微微黯了黯。 他只要稍稍用力,明溯就会死。 然而明溯却仿佛察觉不到危险,依然用一双明亮的眸看着他,浅浅的笑意化作他眼尾的一抹弧度,月牙般皎洁。 喉结的凸起被指腹抚摸过,上下滚动了一下,明溯轻/喘了一声,眼眸中漫起潋滟水色,雾蒙蒙的一片,格外动人。 那声喘/息很轻,落入他耳廓,感觉神经末梢都酥酥麻麻的,许屹周的手微微用力,压抑住眼眸中翻涌的欲/望,冷冷问道:“你不认识我?” 明溯很懵,柔若无骨的手攀在他小臂上,似是被掐疼了,委屈地说道:“真的不认识……你能松松手吗,我好害怕……” 见他眼神真挚,充满无知与恐惧,许屹周心尖微微一颤。 深吸一口气,他骤然松手,起身离开卧室,将门狠狠关上。 大约过了十分钟,许屹周和医生通话结束。 明溯胸口的伤口刺得不深,当时虽然失血不少,但凭借他的素质不至于昏迷,他其实是被钝物敲击头部才昏迷的。 医生说,他大概是脑震荡失忆了。 失忆了。 许屹周眸色晦暗,坐在沙发上,向后躺着,修长手指间夹着一根烟,点燃,猩红的火光在昏暗中熠熠烁烁地闪,他垂着眼皮,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。 在想他失忆的真实性,在想要怎么面对他,抑或是在想……那一声喘息。 这时,明溯光着脚,悄然走到他身边。 许屹周直接掐了烟,印象里的明溯太干净,一点烟味也没有,所以他下意识就掐了烟。 没燃尽的烟杆被丢在地面上。 明溯眼神怯怯的,小心翼翼地贴着他坐下,小声问他:“你是生气了吗?我……说错什么了?” 男人见他贴过来,心底紧绷着的弦一瞬间断了。 他宽大的手掌按住他肩膀,翻身将他压在身下,随即掐住他的腰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“记住我的名字,不准忘。” 第3章 “许屹周。” 明溯眸光微闪,嗓音发颤,低声重复。 “许、屹周……” 男人眸底疯狂的情/欲翻滚着。 “我是你的恋人。许屹周是明溯的恋人。” 第2章 “想他了。” 明溯的肩膀宽阔,腰却精瘦紧实,他骨节分明的手探进他宽松的衬衫,覆着薄茧的手指细细摩/挲他腰侧细腻的肌肤。 “许屹周?”明溯的嗓音清冽如水,还蕴着几分不实的飘渺,尾音轻抬,犹如钩子,轻而易举地挑起了许屹周的心思。 明溯身上的衬衫是他的,浑身都沾染上他身上艳丽的气味,可即使沾染上了,也压不住他身上干净寡淡的松柏香气。 ——就像是,邪不压正。 许屹周眼眶渐渐泛红,眼眸中的爱意掺杂着无数复杂情绪疯狂滋长,心底突然翻涌出一抹卑劣自私的心思。 压抑不住。 他弯着手指,勾起明溯衬衫的领口,指腹抚摸过他清晰诱人的锁骨,薄唇贴上去。 许屹周感受到他一开始的略显不适、抗拒和退缩,到一点点接受,直到他双臂轻抬,环住他的颈。 意乱情迷。 许屹周将明溯上衫褪去,身上还缠着绷带,伤口处隐隐约约渗出血,遮不住他腰腹处轮廓分明的肌肉。他似乎有些羞涩,双手略微虚弱地攥紧他的衬衫。 男人眼中冷戾阴鸷被爱意淹没,只剩下掠夺与占有。 还想更近。 一切都开始走向失控。 明溯的腰忍不住稍稍弓起,轻垂着眸,敛去眼底清明的冷色,一切恶心与不适感都被隐藏在眼底。 随着节奏渐渐规律,明溯薄唇吐出温热的气息,喉结滚动间发出点儿声音,轻扫过许屹周耳畔,催发出他心底最疯狂的情感。 明溯似是有意报复,修剪整齐的指甲掐进他脊背肌肤,随着汹涌起伏,指尖在他旧疤累累的身上划出一道道抓痕,发出带着颤音的呢喃:“头好痛,伤口……许屹周。我好累……” 许屹周呼吸骤然一重。 明溯一双桃花眼的眼尾噙着粉晕,可那黑白分明的瞳仁依旧清澈明亮,如高山最圣洁的冰雪消融,丝毫没有被他肮脏的占有污染。 心仿佛颓然塌陷下一块,一股热意自眼底蔓延,他彻底失控了。 结束之后,许屹周长臂抱着昏昏欲睡的明溯走入浴室,替他擦洗清理。 明溯身上的伤口被涔涔汗液侵入,刺痛难耐,他眉微蹙起,许屹周看着他浑身的痕迹,敛着眉始终沉默。 许屹周难得有耐心,擦拭时规避了伤口,又用清水重新清理了一遍,缠上干净的绷带。 明溯也明显累了,此时眉眼间笼上清雾,眼皮慵懒耷着,仅仅用修长纤细的手指轻捏着男人的手腕小臂,控诉着他的狠心。 许屹周关掉床头灯,拢他肩膀,清寡的烟草麝香气息扑面而来,明溯略有些不适,眉梢浅拢,尽快调整好了气息。 睡在一张床上,明溯明显感受到,许屹周的呼吸逐渐绵长均匀,可浅眠的他有意识地收紧手臂,像冷硬的牢笼铁链。 压下心底浓浓的厌恶,明溯再次调整呼吸节奏,抑制着推开他的冲动。 这一场欢愉,许屹周即便情绪失控,却终究是得偿所愿的。他侵染了他心底最干净的一簇白雪。 可于明溯而言,这太煎熬。 许屹周一如既往偏执,他从被点燃的一瞬,便决定要做下去,疯狂到不会顾及他的伤。他那可笑的真心只不过让他克制着没有做第二次。 被他抚摸、亲吻过的身体,像是被遍布硬刺的荆棘纠缠凌虐过,他无时无刻不感到恶心和抵触。 可纵使再不喜,明溯也拒绝不得。 许屹周疑心重,他那装懵作傻的浅显演技,根本得不到他的信任。 他告诉他,他们是恋人身份,不仅仅是出于卑劣占有欲的谎言和欺骗,更是一次触碰底线的试探。 许屹周向来是知晓的,明溯清正不曲、含霜履雪,绝不会纵自己离经叛道,沾染上半分罪恶污浊。 如果明溯在那一瞬间露出一分一毫的犹豫、冷淡甚至是嫌恶,许屹周都能看穿他的伪装。 明溯能做的,只能是顺从他。 别墅孤独坐落于郊外的老别墅区,窗外树影横斜摇曳,摩擦作响,黑鸟展翅觅食,阴森哀鸣划破苍穹,恰如幽冥地府的鬼吟。 隐藏于低矮绵延山脉的光渐渐浮升,浓重黑夜寸寸消融,明溯呼吸轻浅,直至身边人小心翼翼抽出手臂,翻身下床,才觉心中宁静。 一夜都在琢磨如何获取许屹周的信任,接近甚至接触到许家这条庞大密集的灰色产业链,明溯的睡意很浅,又因为身旁人的存在,总觉得浑身硌应。 朦胧见能听见窗外雀鸣,感受晨曦的光芒覆上眼皮,他难得赖了会儿床,将大脑意识放空。 明溯掀了掀眼皮,轻瞧了眼床头欧式挂钟,金属指针指向罗马数字viii,手指抚平睡觉时被自己抓攒得褶皱的床单,捂着腹部仍有丝丝疼痛的伤口,他起身下床。 刚推开门,一直守在主卧门外的人就让开一个身位。 那是一个皮肤粗糙的中旬男人,单眼皮的狭细眼眸混浊发暗,分明一脸沧桑疲老,可裸露出的两条手臂却肌肉饱满。 在明溯看向他的同时,他也粗略打量了一下明溯。 第4章 明溯身形修长,穿着许屹周的衬衫,一张脸漂亮得清隽无瑕,气质高洁如皎月,让人一眼望去,便想到冷润的风吹拂过高山孤崖的松柏,沾染了几分雪的纯白。 干干净净的。 倒是和这儿格格不入。 何征喉底溢出冷嗤声,丝毫没有敬意,疤痕随着眼底肌肉的抽搐也蠕动两下,声音粗冷:“明先生,我们二爷撂话了,您的活动区域只有主卧和客厅,我负责看着您。” 他睨了明溯一眼,见他迟疑着启唇又怵然闭上嘴,不耐地皱起眉,却还是尽职尽责地转述许屹周要求他说的话:“二爷说,您身上有伤,最好卧床休息,不要四处乱走,卧室和客厅是最安全的。” 明溯认出眼前人是专案组无数次梳理线索,白板的照片上的人,何征,是许屹周的心腹。据他了解,何征是从许屹周落魄时便追随,可谓忠心无二。 然他并没有露出任何异常的表情和情绪,稍有些疑惑地盯着对方,轻声问道:“二爷是?” 何征眯起眼眸,目光在明溯单纯温和的面容上逡巡,沉默片刻,说道:“我们当家的许二爷,明先生不知晓?” 明溯像是迟钝地捕捉到了一个“许”字,许久后才低头呢喃,声音徐缓:“许……是他么?” 稍顿了下,他抬头,露出一个温顺和善的笑,说道:“谢谢您,我知道了。” 何征也是知晓明溯的身份的。许屹周对明溯带着几分自我欺骗的滤镜,可何征没有。 他对明溯保持着高度的怀疑,几乎一直跟在明溯身边,相距几米远的地方,默默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。 明溯起初还会怯怯瞧向他,后来见他松懈得也开始玩手机,也逐渐放松了。 起初是在客厅里看电视节目。明溯实在没什么喜好,挑了个文艺频道,看起了相声戏曲。 面上是一副不太懂但有点儿感兴趣的表情,时而云眉轻蹙,时而舒展轻笑,也消遣了一上午的时间。 何征倒是没有真的松懈,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明溯身上。 只是这一上午的观察,他没对他产生半点儿信任,只是觉得他心思深沉,善于伪装,实在难搞,他可要防得紧一点儿。 何征下楼取外卖的功夫,明溯的视线才从电视上挪开,斜瞥了眼桌台花瓶处,微弱闪动的红点,似乎有人藏匿在黑暗中,如阴沟里的老鼠,窥探着他的一举一动。 还真是,防他防得紧呢。 明溯心底冷笑。 故作困倦地垂了下眼眸,他伸了个拦腰,拉伸使得腰腹伤口轻微撕裂,令他蹙眉轻嘶。 何征拎着外卖回来,就看见明溯掀开白衬衫,娴熟地调整着绷带的松紧,眼眸中划过一抹冷嘲。 感受到来人的视线,明溯目不斜视,手抖一扯,便勒紧了绷带,他疼得闷哼一声,又手忙脚乱地把绷带松了松,笨拙地打了个结。 何征对此不做评价,只是把外卖往茶几上一扔,垂直落体的盒饭砸在茶几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 明溯似乎是应激反应,浑身都向后缩了一下。 何征又是轻嘲一声,低眉看着端坐在沙发上的明溯,问道:“吃饭啊。怎么不吃饭?” 明溯似乎是鼓起很大勇气,抬眸看向何征,一双清澈的眼睛,含着几分委屈。 “你可以,借我一下手机吗?” 何征眉峰攒起,冷言质问:“你要手机做什么?装不下去了,联系你警察同事?” “什么?”明溯懵了,眼眶发红,似乎是不理解他为什么眼神这般凶狠,又是为什么质问着他听不懂的话。 明溯躲避着他的目光,身体都在轻微地颤动着,似是强忍着委屈,嗓音很低,几近自言自语,“我想给许……二爷打一个电话。你有他的联系方式,对吧?” “给二爷打电话?”何征眯眼。 明溯深吸一口气,重重点头。 似是委屈强忍泪水,只有声音浸上几分温软。 “我……我有点想他了。” 第3章 自欺欺人 何征的眼神明显有些诧异古怪,带着几分逼人的审视,明溯有些迷茫,眸色闪烁躲避他犀利的目光,怯懦地低头。 “对不起,不行就算了。”他低声道歉。 何征依旧没有言语,垂眸觑他一眼,随即转身离开客厅,消失在灰暗的转角处。 明溯并没有任何放松,小心翼翼拆开外卖包装,看着眼前的飘香四溢的热乎饭,埋头咀嚼,动作迟缓,因委屈和害怕而泛红的眼尾,也低垂下去。 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极富现代化,望潮集团总部占据最高的一座。许家正如同这栋楼一般,几十年来屹立于群峰之上,丝毫未被任何力量所动摇。 空旷的办公室,落地窗被深黑色窗帘遮得严实,灯光机械而冷白,染得男人本就白皙的皮肤如同覆上霜,阴森鬼煞。 许屹周坐在真皮办公椅上,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,阴郁的烟雾随着他薄唇轻启的呵笑声,弥漫四周,氤氲了他冷峻的眉眼。 何征字里行间都在表达,明溯如何会伪装,如何有心机,丝毫不隐藏自己对明溯的质疑和敌意。 许屹周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,甚至是有点儿兴致缺缺,直到听见何征说“他刚刚还找我要电话,说是想您了”时,眉梢才微微一动。 第5章 “呵。”他难得懒洋洋笑了声。 他目光落在电脑上,画面中正是别墅客厅的监控。 明溯动作缓慢而迟钝,低头咀嚼着饭菜,令他看不清表情,只能听见他停顿时,电脑音箱传出的啜泣般细微吸气声。 实时监控中,午饭没吃几口的明溯就把饭盒扣上,抱着靠枕,蜷缩在沙发一隅,呆呆愣愣地揪着靠枕凸起的缝制图案。 那里是个三角区,三角象征稳固安全,而他本能挪动到那里,眼神微微黯淡,眼眶的红还未褪去,是极委屈,极没有安全感的表现。 许屹周莫名被触动了一下,轻垂眼皮,敛去眼底的心疼和恍惚,捏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用力,声音冷淡:“你的敌意太明显了。” 何征刚要挂断电话,就听到许屹周的发言,竟然一时间愣住了。 下一瞬,就听见那人又添了句,“何征,我没叫你欺负他。” 何征被对方挂断电话时,眼里还是“真是见了鬼了”的复杂情绪。他跟着许屹周这么久,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话中的责怪和警告? 许屹周薄情寡性,却待手下不错,平日阴晴不定,却极少迁怒于他,忽然被他这样毫不留情地警告,竟然是因为…… 一个目的不纯的警察。 何征知道许屹周也不放心明溯,不然也不会派他这个心腹来监视他。 这样危险的人物,许屹周以往肯定会毫不手软做掉。他向来谨慎多疑,绝不会给这种人靠近自己的机会。 可大抵是私心作祟,许屹周是想留着明溯的。哪怕明溯真失忆的可能性近乎于无。 ——简直像是疯了。 何征放缓步伐,走到客厅拐角出,一片灰暗笼罩中的他,望向蜷缩在角落的人,狭细的眼眸缓缓眯起。 他倒也想看看,这人能装到什么时候。 许屹周谈不上工作狂,只是灰色产业链庞杂繁复,他还要兼顾一个明处的望潮集团,作为掌舵人,免不了东奔西走,一边对付仇家,一边堤防着警方。 他今天却难得,五点钟就到了家。 霞光在渐暗中走向生命尽头,落日的灰烬铺满夜空,天透着墨染的蓝,如深海浩然。客厅的灯未开,整个别墅,都没有一丝光亮。 客厅中的电视机静音播放,变幻的光浅浅笼罩着四处。沙发上明溯依旧蜷在角落,呼吸绵长。 许屹周走到明溯面前,垂眸看着他安静的睡颜。 明溯的长相毫无攻击性。他骨相优越,面部线条清晰却柔和,一双桃花眼内勾外翘,看谁都深情。 许屹周一直有关注明溯。从警校毕业后,明溯进入京市刑侦支队,屡破奇案,后续在陈年重案组、特别行动队组和禁/毒支队都担任过极其重要的角色。 从少年到青年,明溯性格更加内敛沉稳,目光总是冰冷寡淡的。就像月亮收敛了柔和,只将一缕薄霜洒向人间。 温和的面容曾被冷淡的气质掩盖,如今睡眠中,这份柔软竟轻易展现在他面前。 许屹周眸中暗光浮动,心再次复杂地攒成一团。 事实上,明溯睡得很浅。 许屹周回家的动静不大,但只是微不可见的脚步声,就让他瞬间清醒。 许屹周家无疑是狼潭虎穴,他不可能放下警惕。完全能感受到自己在被一道复杂又炙热的目光审视,明溯呼吸节奏不变,依旧是熟睡的模样。 他当然知道,今天自己所做的一切,都通过何征的嘴和阴暗旮旯里的监控摄像头展现在许屹周面前。 明溯对自己的演技其实没自信,但对许屹周的心思,琢磨得透彻。 许屹周留下他,就说明他心里对他还是有几分执念和真心的,他愿意冒这个险是偏执的占有欲作祟。 他虽然多疑,却是会自欺欺人,不断自我说服的。 因此只要他不在许屹周心腹面前露馅,即使是演技拙劣在许屹周面前出点儿小错,许屹周都会自己替他找借口的。 就像今天无意间娴熟处理腰腹的伤口,这不能说明他没失忆,说是太熟悉包扎形成了肌肉记忆是能糊弄过去的。 因此他沉稳着心继续装睡,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醒来。 直到一双手轻轻拦住他的腰和腿弯,将他抱起,明溯仿佛被摁到了伤口,蹙眉轻嘶中睁开眼,目光惺忪而迷茫。 “许……”他下意识揪住了他的衣领,懵然启唇,抬眸触到男人冷淡的目光,手指颤了颤。 明溯最终还是没有说话,被他放到卧室大床上,重心骤然失调,他攥住许屹周的手腕,以此来获得安全感。 许屹周目光在他那纤细的手上停滞了一瞬,顺势捏住他手掌,摩挲着他的掌心,上面的伤痕和握枪的薄茧,粗粝分明。 不知怎地,大脑中一闪而过明溯身穿警服的画面,许屹周的心猛然被揪起,心底翻涌出一丝偏执。 许屹周目光泛着危险的暧昧,手掌掐在他后颈,迫使明溯贴近他,喉结滚动,嗓音里透出喑哑的欲:“听说我不在家时,你很想我?” 明溯被他强势而肆意的举动吓得浑身一僵,眼眶瞬间发烫发红,蓄满泪水,声音略带几分颤意:“是,是想了。” 顿了顿,他强忍泪水,顺着他的力,将脸埋在他衣襟。 方才许屹周到家就进了客厅,没来得及脱掉外套。皮制的黑色高领大衣,硬得磨脸,浸着夜的凉意,还夹杂着几分浓郁呛人的烟味。 第6章 男人下颚抵在头顶,视线盲区中的明溯眼中又一抹嫌恶转瞬即逝。 明溯吸了吸鼻子,偏生半天都不动,只是搂着他腰的双臂渐渐收紧,越是不言语,越是显得委屈害怕。 许屹周沉默了片刻,手指轻捏他薄软耳垂,掌心轻托起他的脸,眼神难掩心疼,语气也多了几分别扭的温柔:“不委屈了,以后没人能欺负你。” 许屹周感受到明溯脸颊的温度在攀升,一抹燥热冲上大脑,他轻耷下眼皮,目光在触及他清澈干净的眼眸时,慌乱躲避了一瞬。 他深吸一口气,抬手覆住他双眼,俯身亲吻他的唇瓣。 从最初绵润极尽温柔,到一点点失控和疯狂。 被他松开时,明溯浑身发软,薄唇吐露出温热而急促的气息,稍有些失神。 许屹周注意到他目光的游离,紧紧蹙眉,又在他唇瓣上重重咬了一下,略含冷意问道:“在想什么?” “在想,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。”明溯小声呢喃。 许屹周微微一愣,垂眸瞧着他,见他被吮得红滟的唇轻轻动了动,小心翼翼瞅了自己一眼。 “那位先生,是你的朋友,可我感觉那位先生很讨厌我。”明溯哽咽着解释,“你,好像也不喜欢我。” 再度提到了何征之后,明溯巧妙将话落脚在许屹周身上,和上一句话接上了。 许屹周放在他后腰处的手指力道轻微加重,目光里的阴鸷一闪而过,眉眼恍若笼上一层云烟,朦胧中不见情绪。 喉结轻滚,他低沉道:“我没有不喜欢你,明溯。那个人不是我朋友,我们的恋爱,不用管别人。” 顿了顿,他又说:“他只是下属。过几日我把他调走,不会让他再来家里吓你。” 明溯达到目的,轻垂了下眼睫。 脸颊上的温度还烧着,没隔几秒,腰上传来一个不轻不重的力道,紧接着就听见他意味不明的询问。 “你呢?” “嗯?”明溯微懵,目光询问他。 “我喜欢你,你喜欢我吗?”许屹周话音一落,就疲惫地阖上眼眸,压抑不住的酸痛刺得他干涩的眼底发胀。 明溯唇角绽开柔软的笑意:“我和你在一起,肯定就说明我很喜欢你,对不对?” 问句最后稍扬的尾音,勾得许屹周瞳孔骤然一颤,他刚睁开的双眼又开始发酸,眼底已经浮现明显的猩红。 “对,你很喜欢我。” ——清醒地自欺欺人。 是呢,即使是明溯真的失忆了,丝毫不知晓他的肮脏罪恶,他都不喜欢自己。 第4章 什么是真的? 许屹周忍不住压着明溯亲吻。 明溯的真诚和纯洁令他心底的阴暗自私无处遁形,他的心脏像被锋利的匕首刨开,血淋淋一片,裂痛难忍。 然这一切,都化作无形的燥火,让他抑制不住地一遍又一遍污染心底的高山白雪,尔后又悔恨至极。 骤然间的密匝暴雨,令明溯又懵又怕,怯怯攥紧他粗糙的皮制的大衣,凌乱呼吸间吐露出难捱的低音。 软皮沙发深深凹陷下一块,沙发垫被男人垫在他腰后,许屹周的行为逐渐失控。 明溯呼吸凝了一瞬,慢吞吞抬起酸软的手臂,环住他修长的颈,随着他力度一重,下颌微抬,唇瓣/蹭过他耳垂,发出带着哭腔的呢喃:“许屹周……今天一定也要那样吗?” 许屹周动作稍缓,直至停顿,他松开明溯,抬膝站立。垂眸看着瑟缩着、满脸红晕的人,衬衫褶皱,领口微敞,还隐隐约约露出未消的齿痕。 疯狂藏入眼眸深处,腊月寒风般的清明翻涌而起,掀起他漆黑深潭中的波澜。 许屹周轻抿下唇,忍不住叹一声,难得耐心,俯身轻揉他凌乱的发,语气少了几分冷淡:“晚饭还没吃吗?” 明溯脸颊热度渐渐褪去,面前是男人笔直的双腿,目光微向上游移,触及突兀而起那一处,猛然一惊,羞赧低头,嗓音带颤:“还没有。我刚睡醒。” 乖顺又纯情,丝毫不见那站在高山之巅的清冷,仿佛在这一瞬,明溯真的属于他。 他们像真正的恋人一样,会肆意亲吻拥抱,也会在情意消退后,各自羞涩心动。 至少在这一刻,许屹周是心动的。 如果这一切真的都只是明溯在逢场作戏……许屹周深吸一口气,阖上双眼,眼尾勾曳出淡淡的疲惫。 这个如果,他不敢去想。 委身于自己眼中最肮脏、最厌恶的人身下,分明嫌恶却要装作欢愉,分明内心冷硬却装作春水荡漾,分明抗拒却要主动迎合……牺牲未免也太大了。 许屹周几秒钟便冷静下来,脱掉外套轻搭在沙发脊上,转身走向拐角处,进了厨房。 灶火台已覆了厚厚一层尘灰,砂锅被他用冷水擦拭消毒,盛水煮沸。尘埃随他动作飞扬,卷入煤气灶的橙色火焰中,恰如飞蛾扑火,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,短促一瞬地燃烧化作火花。 冰箱里只有一包挂面,橱柜里的调料盒尘封已久,有些串味。虽然很久没下厨,肌肉记忆令他依旧娴熟地下面调味。 一锅水煮挂面,没有丝毫点缀,普普通通大抵只能用来裹腹。许屹周盛了一碗,端到茶几上,明溯的面前。 “家里没有别的了,今晚先凑合凑合,明天叫人送点新鲜食材来。”许屹周语气不冷不热,可双眸中的冰冷仿佛在面条汤的氤氲热气着融化,竟浮现出几分温柔。 第7章 明溯唇角牵起一个温和的笑容,端正地扶着碗,挑起面条,轻呼气降温后咬住,细细咀嚼品尝。 咽下后,他迎着许屹周略有些紧张的目光,明溯轻声道:“许哥煮面非常好吃的,我好喜欢。” 许屹周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,眉目间的阴郁云雾恍若被一阵柔和清风吹散,露出最本真的笑意,翘起的唇角竟有几分欣喜的意味。 他幼时被孤立边缘化,受尽冷眼,许家万贯家财,他这个二少爷却经常自己下厨。 他向来味觉灵敏,所以口味寡淡,无心研究厨艺,大多时候都是简单煮点面、煎煮些半成品。因此这些越做越熟,味道也还算不错。 明溯吃饭总是慢条斯理、优雅的。分明曾经为案子在全国辗转,风餐露宿不眠不休,却从未让他变得粗糙野蛮,有些素质涵养是深深埋进骨肉的。 吃完一碗阳春面,明溯也没离座,手肘撑着桌面,一双纤细骨感的手轻拖下颌,目光沉静而温柔。 在他干净而纯黑的眼眸中,只有自己的倒影——许屹周真的觉得,此时此刻,明溯就是深爱着自己的恋人。 他眼中翻涌的暗潮如宇宙般浩瀚,明溯恍似不知他心中复杂情绪,唇角含笑,眼中是漫漫期待和好奇:“许哥,你可以和我讲一讲,我们之前的事儿么?” 在许屹周骤然凝滞的目光中,明溯轻垂眼睫,脸颊泛着羞涩的红晕,眼神略有些游移地落在桌面,最终定定看着檀木上倒映的灯影。 似是对方许久为开口,他轻声呢喃:“我好像忘记很多事情,很重要的事情。可是我真也想不起来了。” 许屹周眼神几经变化,倏地弯唇轻笑,喉结滚动,眼尾勾曳翘起,目光肆意又散漫:“那你先说说,还记得什么?” “醒着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,但能记起的事情太少了。我记得,我考上了理想的警校,我毕业那天还上台演讲,也记得毕业不久后,父亲失踪遇害……” “我好像崩溃了很多天,后来我是被分配到市局了么?带我的前辈,好像姓赵……可是我又记不起他的模样,好像在做梦一样。” 顿了顿,明溯茫然问,“我头部,腰腹的伤,是如何来的呢?是我做警察出外勤伤么?” 客厅中的灯略微昏暗,他徐徐动身,身体稍稍前倾,低头侧目,一双薄情凤眸里隐隐约约露出几分温柔愧疚,声音低沉喑哑:“溯溯,你真的记不得了么?” 明溯疑惑问他:“什么?” “你之前在京市公安局实习,后来出外勤受了重伤,一直在家中修养,后续转了文职。”许屹周轻叹口气,眼神透着遗憾,“可是我们溯溯太要强了,被迫转岗之后就一直……” 顿了顿,他斟酌着形容:“精神状态不太好。” 说完,他将明溯拦腰抱起,走进卧室。 “至于你身上的伤……”许屹周眉目轻敛,修长骨感的指挑起他薄衫,小心翼翼触摸着他腰上绷带,心疼从眼眸中喷涌,“是我的错,我不该让你独自出门的。你昨天遭到了仇家的打击报复,我已经报警了。” 男人肩膀宽阔,身形高大,如一座巍然屹立的高山倾轧,遮天蔽日,将明溯紧紧拥抱在怀里,两人交叠的身在纯白的墙壁上落下一道影。 他的手在抚摸他的脊背,薄唇贴在他耳垂,虔诚地承诺:“溯溯,对不起,我以后都不会再让你受伤了。我会保护好你。” “不是你的错,”明溯的声音温柔似低喃,“而且我是警察,我的体能一定是过关的,一般情况我都可以自保。” 提到“警察”的字眼,明溯感觉到许屹周的身体明显僵硬了几分,压下唇角讽刺,轻声说:“许哥,所以我现在是停职休息状态么?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?” 许屹周摁住他劲瘦纤细的小臂,低头轻吻他额头,诱哄道:“这些事都先不要想了,等你的身体养好,精神状态稳定下来再说,好么?” “好。”明溯乖乖点头,有些生疏地抬头和他鼻尖相抵,轻磨细蹭两下,不自然却格外主动地和他亲近。 就这一个举动,令许屹周脑海中的万千质疑都一瞬间消逝。他无法拒绝且沉溺于明溯的主动亲近,分明很是谨慎多疑的人,却将自己的全部弱点都交于对方手中。 明溯的手离他颈动脉很近,用力一扼,就能掌控他的生死。 许屹周垂眸凝视着他,他似乎从未将心思放在这上面,眸中柔光潋滟,温驯似绵羊。 “溯溯……” 他低声呢喃,声音轻缓,凝着万千柔肠。 明溯被他低沉喑哑的嗓音唤得浑身都酥了,脸颊热意弥散,回应他一个温冷的鼻音,低头不语。 “不要瞎想。我最近工作遇到了点儿麻烦,不是故意冷待你。”许屹周轻声说道。 “你毕业不久时,我们就相遇了。那天我意外出了车祸,是你救下了我,大抵在那时,我就喜欢你了。” “我用了很久才追到你,我很爱你。” 说到最后一句,许屹周呼吸短促一乱,宽厚的手掌轻轻捧着他的后脑,复又低声重复着。 “我很爱你的,明溯。” 他的亲吻变得真诚而温柔。 明溯承受着他的温柔攻势,手指轻轻掐攥他背部衣物,闭目急促呼息,仿佛也深陷其中。 第8章 可他心底却在暗暗冷笑,笑许屹周竟然能面不改色胡编乱造这么多事儿。 什么转了文职,精神状态出了问题,遭遇仇家报复,停职休息……一环扣一环,逻辑严密。就连什么车祸相遇相爱的故事都编得出口! 可究竟什么是真的? 大抵只有那句,最无用的“我很爱你”。 可这样的深情,用无数谎言编织出的爱,太可笑,太恶心了。 明溯没有心思纠结他这可笑又复杂的爱意,默默复盘起刚才的对话。 他提出想要回警局,就被他这样搪塞过去,想必之后一定会用各种方式监视他、限制他的自由,那他该如何接触到许家的灰色产业的事儿? 以及,在无数个隐藏的摄像头天罗地网般监视中,又如何和警局同事取得联系? 第5章 温柔体贴? 好似是不经意间,明溯身上的伤口又轻微撕裂,隐隐约约渗出血来。 昏黄灯光下,许屹周脸上的表情明显凝滞,漆黑幽邃的眸中映着明溯痛苦苍白的面容,瞳孔此刻震颤了一瞬,将他的肩揽得更紧,轻声哄道:“乖,别皱眉头……” 明溯肩胛上还浮着薄薄一层汗,许屹周从床上翻下,起身去卫生间,哗啦啦的水声短暂响起。 他侧卧在床上,眯着潋滟桃花眼,轻轻摁着伤口脆弱地抬眸。 明溯对许屹周的认知,远远比许屹周自己更清晰,他知道如何最能讨到男人的怜惜。 他撑着床坐直,眼睫向下垂,眼睑半遮双目,漆黑的瞳孔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散发出浅浅的光泽。 许屹周低眸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。 记忆中明溯永远是清高正义的模样,只有此时此刻,他把他当做柔情似水的恋人,才会露出温驯依恋的目光,露出最惹人怜爱的模样。 浓郁的暗色在凤目中翻涌,手中攥着蘸湿冷水的干净毛巾,渐渐收紧,晶莹的水珠顺着他修长的指节滴落,手背青筋暴起,脉络清晰浮现。 明溯余光从他暴起的青筋扫过,心底有些讶然。 这么又生气了? 简直没有比许屹周更阴晴不定的变态了。 明溯装作没有察觉他情绪的变化,轻轻歪过头,温热的带着点儿薄汗的额头轻轻抵在他身上,作出脆弱依赖的模样。 果然,他手臂上紧绷的肌肉明显松弛几分,紧接着,冰凉的毛巾便贴上来。 等到许屹周拿着毛巾走进卫生间,清脆的水声再度响起,久久不止歇。 明溯自然乐得自在,扯过薄被盖在身上,侧身将头枕在软枕上,闭目修神。 又过了会儿,水声停下。 脚步声并不重,明溯能感受到他气息渐渐逼近,紧接着,一条结实的长臂便锢住他的肩,用力将他拉进怀里。 被他搂在怀里,明溯好似刚睡醒,懒洋洋掀了掀薄眼皮,蹭蹭他颈窝,低声呢喃道:“许哥,你手臂好凉。” 许屹周微抬唇角,喉结轻滚,发出低沉的笑音,大掌缓缓抚摸着他的后脑,稍稍松了松手臂的力量禁锢,让他能够更舒适地趴着他怀里。 明溯被他的动作吵醒了,在他怀里翻了三次身,烦恼为什么睡不着。 许屹周只是抬起手腕节奏抚他肩膀安抚他。他自然能清楚明溯的烦闷,一向要强的人并不喜欢把自己的伤口展露出来。 不知忽然想到什么,他睁开双目,原本如雾气般迷蒙的眼眸里光色渐涌,瞬间有了焦距,下眼睑细软的睫毛被一点泪光黏在皮肤上。 他仰着脸,露出悲哀的神色:“我真的生病了吗?真的很严重吗?” 许屹周听到明溯突兀的询问,浓眉一瞬间冷蹙,只是睁眼看见他近在咫尺的干净面容,瞥见他泛着红晕的眼尾和黏糊糊的泪光,纵使铁石心肠一时间也有些心软。 “很想立即就回去工作?”男人轻启薄唇,漆黑的眸中酝酿的复杂的阴霾,“溯溯,在家里休息休息不好吗?我是自己开公司的,能赚很多钱,你可以一直不工作的。” 明溯眼神顿时冷了几分,完全无法用温和的语气发出声音,此时嗓音寡淡又疏离:“我当然想立即回去工作,我是独立的人,我不需要你养。” 这还是明溯失忆以来,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。 许屹周倏地恍惚起来,想起曾经每每隐匿在暗处,遥遥望他时,他总是一身冷色风衣,气质清冷,傲气凛然,分明面容生得极优越,却总面无表情,眼神漠然又清醒。 就如此刻一般。 对于他话中隐含的意思极其敏感,一味乖巧迎合他都仅仅是错觉罢了,一旦涉及到他原则上信仰上的事情,他便会立即竖起身上的硬刺。 即使是失忆,一个人的性格也不会改变。哪怕明溯忘记自己从警后那漫长一段时间的经历,他自幼便独立孤傲的性子却始终不会转移。 明溯怎么可能甘愿做他的菟丝花、金丝雀? 想着,许屹周眉目忽然舒展开来,宽厚的掌轻抚他愤怒到轻微颤/耸的肩膀,勾着唇角,拖着声调,嗓音都含着几分愉悦:“别瞎想,我只是逗逗你玩儿。溯溯,每次我这么说,你都要瞪我。” 明溯冷锐的眉眼也徐徐舒展,眸中凝起的冰山顷刻消融轰塌,虽然依旧冷着脸,语气却柔软几分:“那你还这样说!” 虽是埋怨,却更似恋人间的娇嗔。 第9章 许屹周一颗心怦然跳动,掷地有声,再是冷漠多疑似块硬铁,也在他毫无保留的真诚爱意面前化为绕指柔。 明溯在恋人面前,就是这副模样吗? 他唇角毫无意识地再度微微翘起,目光中的阴沉灰霾尽数被温柔溺没,低头贴在他耳边,轻声说:“不气了。明天我留在家陪你,请心理医生再来帮你看看,如果目前的程度允许你去工作,就回去工作。” 听了这话,明溯桃花眼弯成皎洁的月牙,凝着他盛满温柔爱意的真挚双眼,重重点了点头,好似郁于胸口的结瞬间被解开,面容上的忧愁冰凉也顷刻间消散。 明溯紧接着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肩颈,抬起手臂搂住他窄紧的腰,寻了个舒服姿势,安安静静地闭上眼。 昏黄的灯光下,交叠的光影落在明溯立体的侧脸上,几缕碎光染上他眉睫。 而在许屹周眼里,明溯就一切纯洁与美好的具象化,此时此刻仿佛化作光与热,被他紧紧拥在了怀里。 甚至许屹周都想歇斯底里嘲讽咒骂自己一场,生在肮脏泥潭里,这样不堪,他怎配沾染这高岭白雪、松上白月? 他也庆幸自己龌/龊又自私,如果明溯真的失忆,他要欺骗他一辈子,就这样将错就错下去。 许屹周不知道,此时在他怀里呼吸均匀、温顺美好的人,觉得浑身上下像被荆棘扎着,哪哪儿都肮脏又恶心。 许屹周那温柔模样的演技,明溯都有些自愧不如,他是有意识地迎合地演,而许屹周的表情动作流露自然,好似发自内心便如此体贴。 对于他口中“如果目前的程度允许你去工作,就回去工作”这话,他是半点儿没信。心理医生是他负责请,而医生如何说,自然全要看他的眼色。 简直虚伪至极! 明溯忍耐着,并继续暗暗思考他该如何和同事通上话。按照之前的预定下的方式,他目前必须尽快想到办法,先踏出这个恶魔牢笼般的别墅。 窗外,夜间活跃的乌鸦展翅飞过,留下绵长凄凉的啼声,阴森的深夜,身边危险的人,令他如何也无法入眠。 到底是提心吊胆、紧绷着演了一整日,明溯实在疲惫,后续思绪混乱如麻,不知不觉便睡着。 次日晨,窗口透出几缕光线,明溯眯着眼望了望表,定睛看清指针指向的罗马数字vii,抬起手臂空摸了下身旁的软床,已经丝毫感受不到温度。 窗外的佣人敏锐地听到床榻翻动发出细弱的声音,敲门后便走进房间,将熨烫好叠成方块的衬衫长裤放到床头柜上。 跟随着佣人走进房间的还有何征。 男人依旧冷着一张脸,狭细锐利的黑眸警惕地盯着他,脸颊肌肉紧绷着,想必后槽牙正咬紧,浑浊暗沉的眼瞳里,满满是愤恨。 大早晨劝诫许屹周把明溯处理掉又碰了壁,被老大疾言厉色训斥一番,此时他一看到明溯那无辜清澈的模样,就恨得牙痒痒。 但毕竟是为许屹周做事,哪怕他再觉得明溯有问题,只要他许二爷不许,他也不能拿明溯怎样。 更何况,许屹周交代他要以助理或管家的身份面对明溯,表情尽量语气温和些,不能让他察觉到他们的真实身份。 虽然觉得没必要,但何征只能照做。 因此他强扯出一抹笑意,导致整张脸都极度扭曲,粗厚的声音尽量放轻放缓:“明先生,二爷吩咐我,等您洗漱好就去吃早饭,预约的心理医生八点钟左右便能到。” 明溯自然察觉出何征笑容里的愤恨不满,暗自腹诽,果然许屹周身边没有善茬。许屹周对他有滤镜,还喜欢自欺欺人,而何征不是。作为他的左膀右臂,他敏锐警惕,从未有一刻相信过他所谓的“失忆”。 不过既然他表情这样臭,想必许屹周大概率发出了不准他再诋毁他之类的命令。 明溯面上不显任何情绪,微微弯唇,礼貌地点头道谢:“我知道了,谢谢您。” 不等他话音落下,何征就抱臂转过身走出房间,末了还冷冰冰乜斜他一眼,好似在警告他不要动什么愚蠢的心思。 要演自然要演全、演到底。何征一定程度上其实比许屹周更难缠,明溯并不想和何征接触过多,等人走后,便冷静下来,干脆利落地穿好衣服,进卫生间简单洗漱。 他倒是想听听,许屹周请来的这位心理医生,到底能编出什么鬼话! -------------------- 第八次修改了求求审核高抬贵手!! 许二自我催眠属性拉满:“他真是失忆了,他真是失忆了,他真是失忆了……” 第6章 冰美式 明溯推开卧室门,顺着漆黑无光的廊道走向客厅,视线一瞬间就变得明亮起来。 饭桌上摆放着新鲜制作的早餐,新鲜制作的三明治摆放在盘中,煎牛排的盘上还摆放着小番茄装饰,看上去十分精致。 而许屹周正优雅矜贵地端坐在一侧,眉眼冷峭,嘴唇轻薄,神色带着几分散漫的调性,轻抬手腕,拾起刀叉,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牛排。 明溯慢吞吞坐到他对面,眼尾低垂,桃花眼中潋滟着一丝惺忪懵懂,半睡半醒的朦胧目光落在许屹周身上,唇角牵起淡淡笑意:“许哥早。” 眉眼间纤薄的霜恍若瞬间消融,落入一片春水中,许屹周神色都漾着温柔的笑意,收了刀叉,将面前切好的牛排推到明溯面前。 第10章 “昨天忘记问你想吃什么了,就用冰箱里剩下的食材做了早餐,”许屹周轻垂眼皮,捏了张纸巾轻轻擦拭着骨感修长的指,嗓音很轻,“你不喜欢的话,我让何征出去买。” 明溯抬手刚叉起一块牛排,听到他慵懒的声音,下意识看向双臂交叠立于一侧,默默审视着自己的何征。 他原本警惕的神色愈发冷漠,额头暴起的青筋无疑诉说着他此刻压抑不住的愤怒,唇紧紧抿成一条线,对此不置一词。 明溯懦懦收回目光,眸光微微一动,伸出左手,缓缓抚上对面男人的手,纤细匀长的手指,极轻地、若有若无地描摹着他手背青筋脉络。 “你做什么,我都喜欢吃。”他忽地抬眸看向他,眉眼弯弯,目光真诚。他嗓音很轻,犹如山林间清冽温润的晚风,风过林梢,泉水泠泠。 许屹周轻笑一声,漆黑深邃的瞳眸中,映着他的脸,映着他温柔含着爱意的神色,眼底透着异常的愉悦,以及浓浓的满足感。 明溯早晨并没有什么胃口,在许屹周深情的注视下,甚至稍稍有些反胃感,但依旧安安静静吃了半块牛排和半块芝士蟹肉三明治。 何征得了闲暇,垂眸看了眼手机消息,看到未接电话和短信,蹙眉凝眸一看,紧接着立即开口说:“二爷,蒋医生已经到了,现在在门外。” 明溯双手握着热牛奶,温热的奶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四溢,胃里也蔓延开一阵暖意,他不适感稍减,眉眼都舒展开来,听到这话,神色依旧淡淡的。 “吃好了吗?” 缀着一丝冰凉的长指轻触明溯眼尾,抚着他清晰的下颌线细细摩挲他的侧脸,像一把溺人的、危险的温柔刀,男人神色餍足,笑意浅浅。 明溯不躲避他的触碰,甚至微微向前倾身,鼻音模模糊糊地“嗯”了声。 许屹周目不斜视地看着明溯,轻执起他的手,牵着他往客厅走,嗓音寡淡地丢下一句:“请进来吧。” 被许屹周带着坐到沙发上,明溯被他强劲的手臂一揽,隔着薄薄两层衣料,与他紧紧相贴,他甚至都能感受到他身体透过的温度。 这个姿势并不算暧昧,明溯却感到异常不适。 男人身上是寡淡强势的麝香气息散入空气中,缠绕在他鼻端,仿佛一片阴影的笼罩下来,他浑身上下都沾染上了他的气息,成为了他的所属物。 明溯的心顿时沉下去,强忍着恶心感,温顺地依靠在他身上,神色淡薄。 在许屹周的视角里,明溯愈是平常自然,愈是能说明他对他的信任与依赖。 明溯敛眉修神,直到张扬的高跟鞋声响起,他才下意识循声往过去。 就见到何征身后,站着一个明丽美艳的女人。 她身穿暗红色小吊带,裙摆褶皱层叠,如同绽开的玫瑰,愈发衬出皮肤的白皙。一张标准的瓜子脸上,五官精致大气,唇角带着点儿弧度,笑容浅淡。 视线利落地扫过许屹周冷峻淡漠的脸庞,丝毫没有半分畏惧,大大方方直视着他,声音不带有一丝情绪,平静无澜:“许先生您好,我是蒋玫,我们已经电话聊过具体情况了,现在就开始?” 明溯神色依旧很平静,但下意识的警惕,紧绷着肩颈,却让许屹周认为他是有些紧张害怕。 许屹周轻握住他纤细手腕,宽厚的大掌覆在他手背上,五指穿插进他的指缝,将他的手牢牢攥在掌心里,轻侧着脸,薄唇贴在他耳畔,温声细语安慰:“溯溯,别紧张。” 他言罢,就亲昵地在他眼角落下一吻,明溯身体愈发僵硬,唇角却牵起一抹浅浅的弧度,眼神的躲闪显然有些羞涩与欲盖弥彰。 蒋玫坐到一侧的单人沙发上,面不改色地盯着两人亲密的模样,轻垂了下眼睫,敛去眼底神色,抬腿搭在另一侧,将文件夹摊开。 见明溯清醒淡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,蒋玫红唇轻挑,露出亲切友好的笑意:“明先生认为自己最近是遇到了什么方面的问题?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?” 明溯神色瞬间变得忧虑,眼底溢出浓浓的失落与悲伤,微凸的喉结轻轻滚了滚,沉默半晌后,颤着嗓音开口:“我其实并不清楚我现在状态如何,我前些日受伤昏迷,好像失去了一部分记忆,我转文职、停职休息的事,全都不记得了。” 蒋玫微转了下视线,与许屹周阴鸷如鹰隼的目光撞上,他轻眯着眼,狭长的眼尾流露出淡淡的威胁,薄唇抿成一条线。 顿了一下,蒋玫敛去笑意,轻叹口气,目光惋惜又严肃:“我看明先生的病历,从去年年初开始,就有很严重的双相发作,伴有焦虑心慌情绪。我昨日跟许先生已经稍微了解了您最近的状态,也得知您的诉求,但您现在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,确实都没有复职的理由。” “您职业特殊,医院和我,不仅是对您负责,更是对公安、对百姓负责,所以在您没有一点好转的状态下,我们绝不能为您提供复职证明。” 明溯轻阖上眼,呼吸凝滞片刻,像是极其艰难地消化了这件事情,嗓音已经覆上一层风沙磨砺的喑哑:“我理解。” 许屹周看着明溯强忍痛苦装作冷静的模样,黑眸冷暗,仿佛有撕裂的疼痛感从心底蔓延开来,于是将他搂得更紧,大掌轻抚他黑发,耐心地,无声地安慰着他。 第11章 明溯睁开双眼看着他,眼尾泛开红晕,瞳眸笼上一层薄薄的水汽,下眼睑已经红了一圈,纤长的睫毛粘黏着,仿佛被暴雨淋湿了翅膀的鸟儿,可怜又坚韧,惹得他愈发心疼。 凝视着他低落忧虑的表情,明溯却在心底默默冷笑,伪造的病历、串通好的医生,哪一样不是出自他手?他脸上可曾有过分毫的愧疚感? 所谓的心疼,不过是因为他黯然神伤、故作可怜,他下意识产生了保护欲罢了。 明溯所定义的爱,绝不是欺骗与圈禁,而是坦坦荡荡、热烈真诚的。是身为脏浊泥潭放任鸟儿振翅飞向高空,而非化身黏泞污沼束缚鸟儿扬爪展翅,将它染脏,永远困于淤泥中。 “溯溯,别难过,一定会好起来的,我和蒋医生都会帮你的。”许屹周轻叹口气,与他鼻尖相抵,轻轻蹭了蹭,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。 明溯惴惴不安地抿了下唇,轻轻应了声。 蒋玫纤细柳叶眉眼尾轻轻一挑,眼角流露出淡淡的笑意,也开口安慰道:“是的,我也相信明先生您能很快好起来。” 顿了顿,她眼眸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,红唇轻启,“先生睡眠怎么样?平日喜不喜欢喝一些提神类饮料?比如……冰美式。” 明溯心中骤然一沉,眸光如星子闪烁一瞬,面上表情不变,只是缓缓将视线移到她身上,与她那双明亮含笑的杏仁眼对上。 他不喜欢喝咖啡,唯独喝得惯冰美式。蒋玫这个简单的举例,若是无心,那未免也太巧合了。 他并不相信这种巧合。 他没有露出任何异常的表情,眉眼间一片淡然,轻声回答道:“之前喜欢,后来工作出外勤颠倒黑白有些神经衰弱,就基本上没再喝了。前段时间记不清了,但昨日睡眠蛮好的。” “好。”蒋玫敏锐抓住他神色短暂的停顿,便知晓他已经接收到她的意思,点头应下,垂眸看向文件夹,抬起钢笔在病历单上潦草随意地记录着什么。 一阵沉默过后,她再度抬起头,看着明溯失了焦距的黑眸呆滞地凝着一处,明艳的面容上,妩媚多情的杏仁眼一眯,笑音开口:“明先生不用焦虑,平时有空的话,可以让许先生陪着,或是一个人出去走走。可以去公园散步,去热闹街市逛一逛,不过类似爬山这种剧烈运动就要适量而为,您现在身体的伤也需要养一阵子。” 顿了顿,她似是考虑到明溯性格寡淡喜好安静,又改口道:“不喜欢热闹的街市,就找家咖啡馆、阅读室,读读书看看报,也是可以舒缓心情的方式。” 蒋玫见明溯点头,特意强调道:“不过千万不能再喝咖啡了。像是rainycoffee的抹茶系列也是含有咖啡液的,这个也不可以。” -------------------- 码完就发,大概一周一更? 第7章 雨天咖啡 这些日,明溯一直很乖。 平时呆在许屹周的别墅里,闲暇时侍弄侍弄花草,读读书看看电视,日子过得还算悠闲,而蒋玫作为心理医生每周上门为他做心理疏导,都会隐约提供一些消息。 许屹周后来把别墅里的监控全拆掉了,为了防止明溯起疑心,也愈来愈多陪伴他,也算是换一种方式监视。 明溯这些日一直悄悄收集许屹周的犯罪证据。 为了防止他堤防自己,他特意将监听器吞入腹中,在装睡时,也曾录到过许屹周电话和下级沟通的语音,将点点滴滴的证据汇聚编织成线网。 大约半年时间,蒋玫此时已经按月到访。 渐渐的,许屹周不再限制明溯于别墅之中,有时空闲,会开着越野车带他去一望无际的草原奔驰,到苍澜壮阔的江河湖畔远眺,有时也会领着他去公园散步,看杨柳依依,看月亮皎洁。 这日许屹周不得空,明溯特地央求他,准许他自己到城中闲逛,可以让何征跟着他。 深夜的卧室被一层柔和的月光安静地笼罩,一缕缕银辉穿透床边枝叶繁茂的树木,在窗台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,如同细碎的银沙。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强势的麝香气息,与夜的深沉融为一体,床上身影交叠。 床的边沿微微卷起,床单被修长纤细的、缀着粉红的手指抓得褶皱,窗外偶尔传来远方车辆轮胎碾压过地面的声音,或是野鸟的啼鸣,都掩抑不住房内起伏的吟唱。 抵死缠绵中,许屹周应允了。 明溯这还是半年来第一次,在许屹周视线之外,走出这栋别墅。 虽说男人半年来从未停止过温柔的伪装,但床榻旖旎间,他发狠模样,顺着肩胛骨流下的汗水,朦胧间一双凤眼潋滟的春水,还是深刻印在明溯心底。 不得不说,明溯对于许屹周在有些事上的爱意,生理上是享受的,但是心理上,依旧是极度的厌恶。 这种厌恶深深刻进骨髓,如同蚀骨寒风,穿透血肉,每当夜深时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欢乐,便如恶鬼荆棘般缠绕在心脏上,令他简直想呕吐出来。 明溯知道年少时那次拯救。 许屹周人在污浊泥潭里,在无尽深渊中,而他干干净净闯入他的世界,便成为了他眼中的那一束光,可他生性卑劣,偏偏要拉他一起进入这无底的黑洞。 因着这点,明溯就更加厌恶许屹周,不仅仅厌恶他恶事做尽、杀人成性,更厌恶他的爱,他自以为的深情。 第12章 多云天气下,光线不甚明亮,都市的小镇在笔直的灰色长街两侧舒展开来,高楼大厦的边缘在柔光中模糊成光影,与远处青山的轮廓温柔相拥。 小镇街道两旁,琳琅满目的店铺铺陈开来,明溯沿着长街缓慢地逛荡,根本不在意身后何征一双鹰眼虎视眈眈盯着自己。 根据蒋玫上次心理辅导的沟通,明溯基本破译了她传递的信息密码,猜测到这些日子就是传递信息的最好时期,因此他铺垫多日,终于让许屹周松口放他出来。 明溯推进一家rainycoffee的门。 整个小镇,包括城市里,rainycoffee的门店都很多,但是昨日蒋玫传递的信息中,大抵是在说,他会和上级在小镇上距离许屹周家方向最远的一家。 大抵也是第六感作祟,明溯就一路沿着长街往前走,背离许屹周家的方向,认为眼前这一家门店,就是距离最远的一家。 明溯抬起手腕,掀开浅棕色的门帘,一股浓郁的咖啡香便扑入鼻中,伴随着婉转悠长的抒情音乐,化作暖融融的热流瞬间包裹全身。 店内装饰简约而不失格调,灯光是暖色的,洒在木质桌椅上,泛着温润的光泽。浅咖啡色的墙上挂着几幅色彩浓烈的油画,强烈的反差感为整个小店增添了不少艺术气息。 店内零零散散几个顾客,或坐在角落,打开电脑办公,或是拿一本书,安静地喝咖啡看书。 明溯很久没有喝咖啡了,心底痒痒的。 他刚准备走近前台,何征一双粗糙宽厚的大手,就紧紧扣住他肩膀,大拇指稍稍用力,掐得他锁骨都微微发痛。 明溯长眉轻蹙,稍稍缩了缩肩颈,轻轻抽了口气,发出一声轻嘶,一时间眼睑泛起淡淡的红晕,嗓音清朗温润:“何征哥,你弄疼我了。” 若说许屹周是渐渐放松对他的警惕,何征可谓是手不释剑,从未有一刻放松对他的戒备心。 许屹周和他黏黏腻腻的时候,他总站在一旁默默地看,眼神如利剑,仿佛下一瞬就能刺破他皮肉,插进心脏,将他一颗心活剥出来,看看究竟藏着多少秘密。 每次他都会遭到许屹周的怒斥,可是何征忠心耿耿、勇于进谏,就好像不忍心君主被妖姬迷惑的忠贞之臣。 当然,效忠许屹周这种“君主”,何征又能是什么好东西? 何征是极其忌恨明溯的。 一方面,明溯本身就是个温柔的刀,许屹周亲近明溯,是极有可能暴露一些秘密,甚至可能让整个许家庞大的家业卷入其中的。 另一方面,何征原本是许屹周的左膀右臂,从许屹周落魄时便追随他、效忠他,在他得势掌握整个许家后,更是成为了他最亲近最信任的人,而明溯打破了这份亲近和信任。 何征此时眉心紧紧拧成一个结,稍松了些劲儿,却还是攥紧他手臂将他往咖啡店门外拉,语气冷硬,透着不容置喙:“蒋医生说不允许你喝咖啡,出去。” 明溯眼底泛起雾气,眼神坚韧,强行挣脱他的桎梏,向后撤了两步,轻轻凝眉,神色温驯中透着强硬:“我最近睡眠很好,就喝一杯,怎么不行了?” “你别为难我,二爷让我保护您的安全。”何征眼底已经浮现出一抹强烈的反感与不耐,长臂一挥,就要将他强行拖拽出去。 明溯敏捷向后躲闪,凛眉嗔目,几秒僵持后,再度服了软。 他眉目舒展,露出温柔乖巧的神色,柔若无骨的细手指轻轻掐住他小臂,用期待祈求的眼神看向他:“何征哥,你就让我喝一杯吧,我们正好也歇歇脚。” 何征蹙眉,刚准备发作,就见明溯四顾,顺着他的目光左右看去,就看到店员、顾客,不少人的视线都投到他们身上。 有甚者露出鄙夷的神色,好似用眼神在责怪:“人家喝一杯咖啡怎么了,这么闹是干什么?” 何征一瞬间耳根子发烫,他也不是什么厚脸皮的人,大抵是好面子的,抬起大手遮挡在双眼前,另一只手随意挥了挥,示意他随便买一杯吧。 何征随意找到一处靠窗的位置,在高椅上坐下,抱臂默默凝视着明溯。 明溯点了一杯拿铁咖啡,出餐后接过咖啡杯,温暖便顺着杯壁蔓延到他掌心,浓郁的咖啡味令他身心都舒畅不少,连带着何征的百般阻拦,都无所谓了些。 他转过身,随意扫了眼咖啡店内坐着的人,一眼就看到,一个穿着长风衣的中年男人。 他身材塑形很好,身长体宽,修长的大掌里,拿着一本《风筝》,熟悉的版本书封色彩明亮,明溯一眼就看到了。 心中有一种力量莫名指引着,明溯一时间不顾何征的凝视,直接缓步走近四四方方的小桌,将咖啡杯放在桌面上。 长发中年男人微微抬起头,把书页合上,狭长的眼眸中,闪烁着一丝疑惑。 何征见状,也敏锐地眯起眼睛,从长椅上下来,大步走到明溯身边,一只大手又紧紧攥住他手臂,眼神隐隐透出凶狠。 明溯蹙眉,先是疑惑地看了何征一眼,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反应如此剧烈,紧接着又将目光落在那中年男人身上,唇角荡漾开温和亲近的笑意,轻声问道:“大哥,你也喜欢这本书吗?” 中年男人显然是很激动,摘下眼镜,用力挤兑一下眼睛,一双小眼睛都瞬间亮了起来:“你也喜欢?这本书很冷门的!” 第13章 明溯重重点头,紧接着扭动肩膀挣脱了何征的束缚,直接坐在了中年男人对面。 两人好似久旱逢甘霖,一见如故。 然而刚聊了两句,中年男人就稍有些胆怯地瞥了眼正凶狠恶毒盯着自己的何征,并朝着明溯僵硬地眨了眨眼睛,像是在询问。 “何征哥你太凶了。”明溯轻轻扯了扯唇角,抬眸嫌弃地看了眼何征,语气带上点儿撒娇的意味,“您就先去旁边坐坐吧,我好不容易遇到能聊天儿的人,聊聊也不会出什么事的。” 何征唇角也抽搐起来。 这个明溯! 之前对他还是恭恭敬敬,甚至带着点儿恐惧害怕的意思,但是现在仗着许屹周对他的偏爱,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了,不仅敢随随便便违抗他的意思,居然还敢这样命令他了! 他又不是他的保镖、仆人,而是许屹周派来监视他的呀! 何征愈想愈愤怒,但垂眸瞥见明溯和人交谈时亮晶晶的一双眼眸,一时间竟然有些心软了,呼吸微微凝滞片刻,最终长吁了出去。 算了,聊一聊看的书又能怎样? 第8章 浪与礁石 交谈濒临结束,此时何征仰头望着玻璃窗外的行人,明溯趁机将迷你u盘丢进喝干净的咖啡杯里,唇角溢出一抹极淡的笑意,直起肩颈,舒展了一下手臂,嗓音温润:“今天能遇到书友真的很高兴,我准备回家了。我们有机会再见面。” 中年男人也咧开嘴朗然笑起来,眼眸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,开口说道:“有机会再会。” 何征见两人交谈甚欢,内容也没什么需要警戒的,眉目稍稍舒展,看着明溯乖巧安静的模样,心情颇有几分愉悦,也彻底放下心来。 正是傍晚,燃烧的落日坠入天际线,绚烂的橘红被黑夜寸寸吞噬,浓暗稠密的云笼罩着别墅,苍翠的枝叶融进墨色里,枝叶间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啼鸣。 夜依旧是那个孤寂的夜。 别墅客厅里,圆形餐桌被精心布置上白色桌布,边沿细密折叠,卷成盛开的玫瑰。 桌面上摆放着一个碎玻璃花瓶,折射出七彩的光芒,向日葵金灿灿的花瓣层层叠叠,绚烂地绽开,与暖融融的烛光相映衬。 另一侧的桌面,摆放着银质的刀叉,在昏黄朦胧光线下泛着细腻柔和的光泽,晶莹剔透的红酒液静静躺在高脚杯里,液面泛着细碎的涟漪。 明溯被许屹周牵着,纤细柔软的指被一双宽厚冰冷的大手紧紧包裹,牛排被切好递到唇边,他乖巧咬住,不紧不慢地咀嚼,享受着男人温柔细致的投喂。 男人用那双白皙劲长的手轻端起旁边的酒杯,抿一小口浅酌着,微凸的喉结轻轻滚动。 明溯也抬手拿了一个高脚杯,修长纤细的手,将酒杯攥在掌心里。 掌心晕开一片冰凉湿润,明溯微微仰起头,露出白净的颈,灌了一整杯酒,喉结上下滚动,性感而诱人。 几滴红色的酒液顺着他薄红的唇角流下,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在喉结上,锁骨上,最后落入衣领里,不见踪迹。 冰凉的酒液顺着喉咙跌落,在胃中渐渐燃烧起热烈的火,冰与火的碰撞让明溯感到陌生,蹙起眉。 舌尖轻轻/舔/过柔软的唇瓣,明溯刚举起酒杯,纤细的手腕就被一双大手用力钳制住了,他目光慢吞吞地挪动着,直到和许屹周对视。 垂眸看着明溯略有些迷茫的清澈眼眸,许屹周唇角微动。 他白皙的脸颊渐渐浮上一抹云霞般的红晕,薄而白的耳垂也镀上一层浅浅的淡红,眼帘微微垂,显得这双潋滟的眼眸都慵懒而魅惑。 见明溯像是醉了,许屹周眸色晦暗。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许屹周的脸颊,可忽然,一双冰凉的手便将他掌心攥住。 他的根根纤长分明的手指插入他指缝,冰凉的掌心与他温热的掌心想贴,严丝合缝,明溯忽然坐在他腿上。 “溯溯……” 许屹周浑身僵了一瞬,嗓音低哑,犹如春日还未消融的冰层,含着丝丝缕缕沁人心的凉意。 明溯像是没听懂,懵懵懂懂地睁着眼睛,清澈干净的瞳仁里,水痕像是翻涌着波浪。他另一只手微微抬起,轻轻触碰了一下许屹周柔软的耳垂。 一股滚烫瞬间蔓延到耳垂,耳垂的血液都仿佛格外敏/感,如开水般沸腾翻涌起来,许屹周低头,浅啄他唇角。 明溯冰凉的指尖顺着他侧脸的棱角缓缓向下,掌心覆在他下颌线上,向前探头,下颌轻轻抵着他的肩膀,薄唇凑近他耳垂。 下颌处的冰凉和耳畔的湿热气息让他心中一阵激荡,深邃的眼眸中,荡开一抹沉醉的涟漪。 咫尺之遥,明溯的每一根眼睫毛都清晰分明。 “许哥……“ 明溯的嗓音黏黏腻腻的,仿佛滚烫的风,吹入许屹周的心底,灼烧着他的心脏,他心神一阵荡漾。 “许哥,我好热……” 略微冰凉的唇压下来,一路绵延到下颌,锁骨,颈窝,缠绵而辗转,薄衫纽扣被手指勾挑开,纤细的手腕被他拽着摁住。 从餐厅一路到卧室,明溯在他的热情中一点点融化,他指腹爱怜地摩挲他的脸颊,擦干净脸上的泪水,轻声细语的低哄。 从卧室又辗转到浴室,水雾弥散四溢,明溯浑身一颤,像融化的奶油,黏糊糊依附在他手臂上,冷白的肌肤处处透着粉红色,潋滟桃花眸氲着一层雾气,泡沫漂浮起来,与白色的混浊融为一体。 第14章 许屹周眸光晦暗,垂眸看着怀里的人,滚烫的脸埋在他颈窝里,哼唧两声,蹭一蹭,长指裹住他的桅杆。 “明溯……我该拿你怎么办……” 许屹周呼吸微凝,宽大手掌扼住他脆弱的颈,指腹下压,坚硬的指骨若有若无地触碰着他喉结,将他抱到洗手台上。 他抬起手臂托住他,湿润的亲吻落在他耳鬓,浅戳着,重砸着。 水流涨溢—— 结束后已经很晚了,骤雨停息。 明溯绵软躺在床上,眼睫轻颤,呼吸匀长,被许屹周牢牢箍在怀里,乖巧得像一只小绵羊。 然而他此时却并没有睡着。每次和他纠缠过后,明溯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强烈的不适,恶心感令他再痛再累都无法轻易安眠。 夜色低沉,台灯昏黄的光洒落,许屹周微微仰起头,凌厉清晰的下颌线被镀上一层薄薄的光影,桌上振动的手机被他迅速捞起来。 明溯呼吸稍浅,仔细听着电话中的话音。 “许二,你疯了!许家是你拼死拼活抢来的,你说放手就放手了?你甘心被那些人再踩在脚下吗!?” 粗犷的嗓音透着愤恨,仿佛想通过怒吼来唤醒电话这头的人。 许屹周却紧紧抿着唇,修长的手指轻而缓慢地抚摸着明溯高挺的鼻梁,眼底冰雪消融,化开温柔的春水。 “我想好了,我决定洗手不干了。” 说着,他牵着明溯的手,十指纤直如葱,有些位置覆着薄薄的茧,是曾经拿枪留下的痕迹。 牵动他手抬起,许屹周微微低下头,虔诚地亲吻他指尖。 “我很向往简单平静的生活,和我爱的人一起。我们会一直幸福下去的。” 明溯呼吸凝滞一瞬,很快便恢复平静。 他当然相信许屹周对自己的爱。哪怕令他恶心,但他愈发信任他,愈发温柔对待,便令他不再质疑这份爱。 他确实没想到,许屹周会为他做到这一步。 放弃许家的产业,金盆洗手。 他踩着遍地尸骨,沾了满手鲜血,一步步踏上最高位,摘下顶峰的冠,却为他亲手放下这冠,走到山底,愿意与他隐居于世,过最平淡的生活。 感动吗? 不。 许屹周贪婪阴狠,无恶不作,在他运作下的许家,三恶势力肆意滋长,他为满足一己私欲肆意虐杀,利用手中的权力和财富一次次践踏法律底线。 这样的人,从根子里就是烂的,是明溯最是深恶痛绝的。 他的手洗不干净了。 明溯曾在亲昵间,告诉许屹周,他想看海上日落。 许屹周这些日大概是把事物交接完了,整个人都闲下来,说走就走,当天中午便开车带他往海边去。 沙滩绵延,烈日光线洒落,将沙粒照耀得金灿灿的。海风扑面而来,带着一丝微咸的气息,潮湿清凉。 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,卷起雪白的浪花,细腻纹理犹如白色满天星,簌簌声音悦耳。 偶尔几只海鸥掠过海面,低飞盘旋,发出遥远而飘渺的啼鸣,几艘帆船缓缓离岸,洁白帆影飘然,隐没在海浪之中。 明溯被许屹周牵着,在慢慢沙滩缓步走着,脚下是细腻柔软的沙粒,脚踝沙沙痒痒的。 许屹周带着他在一个角落坐下,落日坠入海平线,渲染开一片热烈的橘红,海浪翻涌,侵蚀着海岸边金灿灿的沙。 他转头看向明溯,眼眸映着绚烂的霞,碎光浮动,唇角笑意温柔,开口说道:“溯溯,今天我二十九岁了。” “啊?”明溯懵了一下,紧接着轻垂眼睫,神色带着些许歉意,“许哥,我忘记了你的生日,我没有准备……” “不需要准备。” 许屹周眸色晦暗,嗓音喑哑。 他低头亲吻明溯的唇,卷绕着缠绵,时间仿佛变得缓慢而悠长。 海岸边的礁石被大自然精雕细琢,棱角分明,任由风雨侵蚀,多少年屹立不倒,此时静静矗立着。 涨潮了,海浪翻涌,温柔亲吻着礁石。 落日彻底坠入海中,残余的暮色被深蓝色的夜色吞噬,四面八方响起尖锐的警笛声,由远及近。 感受到许屹周身体忽然一僵,亲吻变得轻了,紧接着抬唇。 他眼中映着明溯的模样,看见他眼眸中的爱意顷刻间消失,紧攥的拳缓缓松开了,双臂垂在两侧。 许屹周放弃了抵抗。 他安静地看着明溯,没有任何底气质问他,一双凤眸中,潋滟着复杂的神色,似是深情,似是悲哀。 在他二十九岁这天,明溯亲手送给他一副手铐。 半年后。 窗外下着雨。 明溯撑着伞站在天台,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伞上,积成水流被狂风吹洒在他的身上,那背影孤高冷漠。 陈队看着明溯站在雨中,一时间蹙了蹙眉,犹豫了片刻,用沉稳的嗓音喊道:“明溯。” 明溯转过身来,望着队长,嗓子仿佛久经磨砺,寡淡而冰冷,夹杂着些许喑哑:“队长?” 陈队声音很轻,几乎能融入细细微微的雨声中:“听说,许屹周明天就要被执行死刑了,他提出的愿望,是再见你一面。” 明溯收了伞,缓缓从雨中走过来,在玻璃屏挡下,他轻轻挑了下唇角,弧度不深,语气很淡:“跟我有什么关系?” 第15章 漫天的雨落在玻璃上,清脆嘈杂的声音将明溯冰冷寡淡的嗓音掩盖住。 他缓缓闭上眼睛,听着雨声。 “我不会见他。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,都让我恶心。” ——全文完—— -------------------- 时隔一年全文完结!(////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