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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在又一次因为一个暧昧而糜乱的梦境惊醒后,陈宗敛已经不再急躁,而是隔了很久才掀被下床。

    小雪时节过后,A市正式进入寒潮期,清晨的冷空气寒凉,但陈宗敛仍用冷水来平复身体控制不住的亢奋,可惜效果不佳,水花打在皮肤上是尖锐的、刺骨的。

    而他心口那股燃烧的火,经久不灭,甚至在强行的镇压下,反而愈来愈烈,已有一触即发燎原之势。

    他的手握成拳撑在冰冷坚硬的墙面,周身的肌理都紧紧绷着,闭上眼,脑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现翻滚出那些迷离色欲的幻想。

    是从何时开始产生的这种欲念,陈宗敛已经不想去深究回忆。

    但随着时间推移,随着梦境一次次演变,那些淫靡的画面、模糊的人影,逐渐有了一张清晰的面孔。

    ——闻音。

    梦里的她有时在笑,缱绻勾人;有时在哭,软语婉转,可无论是怎么样的她,都不可避免的勾缠着他,荒诞万分。

    在梦里陈宗敛有多泥足深陷,醒来后就有多惩忿窒欲?,而罪魁祸首却还在不知所谓的撩拨,试图让他沉沦且一败涂地。

    日复一日。

    简单的发泄手段已经变得困难,比起生理上的不满足,心理上更像是饥饿难耐的饕餮,贪婪、欲壑难填。

    良久后,陈宗敛从浴室出来,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。

    早上六点半。

    还很早,窗外灰蒙蒙的一片。

    手机上有不少消息,大多是跟工作有关,陈宗敛指尖滑动着一一查看,在很底部时,看到一个熟悉的昵称。

    Win。

    他动作顿住,目光凝在那串英文上面,没有消息提示。

    最新的日期是在一周前。

    那天陈宗敛也在梦后醒来,有对自我的厌嫌也有几分薄怒,始作俑者却一无所知,纠缠不休的给他发来消息,说敛哥早上好。

    陈宗敛少见的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,迁怒的拉黑了闻音的好友。

    至此,世界安静。

    陈宗敛浮躁的心得到片刻的安宁。

    可那人还敢大言不惭的祝愿他梦到她。

    如此这般,便是真的相安无事了吗?

    陈宗敛不愿去想,关了手机换上衣服出门晨跑。

    结束锻炼后,陈宗敛驱车去了父母家。

    今日陈医生休息,说天凉需进补,买了不少食材回来打算炖汤。

    陈宗敛在厨房帮忙,汤炖好还要半个时辰,他擦过手去了书房。

    陈父在写字,见了他便道:“来练练?”

    陈宗敛上前,看见宣纸上落下‘克己复礼’四个大字,每一笔都格外的遒劲有力,挥洒自如。

    “您这字又精进了。”

    陈父一手背在身后笑了笑,“你多久没写了?”

    “近来忙,小半月吧。”

    “有些懈怠了。”陈父道。

    陈宗敛拿笔沾墨,将镇纸压好,捋平纸面,在旁边补上一句‘慎独而行’。

    陈父在一侧看着,片刻后沉声道:“走势春蚓秋蛇,笔韵浮躁。”

    陈父一言断定:“你有心事。”

    “太久没写,手生。”陈宗敛垂眸,将笔放下,没料墨迹未干,行至半空落下一点乌黑,将‘克己’两字晕染。

    陈宗敛眉心微蹙。

    这副字,毁了。

    “我给您换纸,您再重新写一张吧。”

    陈宗敛卷了卷宣纸,随后扔在桌下的纸篓里,拿出新的铺好。

    陈父看着他的一举一动:“心浮气躁,你妈还说要给你补,我看没什么必要。你自小我便教你要稳,叁十而立,你倒是愈发随心所欲了。”

    在这个家里,陈医生是慈母,那陈父便是严父,但教育孩子并非打骂,惩戒虽有,更多的是讲理。

    陈父教导陈宗敛要稳,不着急、不盲从、不自乱阵脚。

    重为轻根,静为躁君。

    是沉稳,是现世安稳,也是稳中求胜。

    因着陈医生的关系,陈家也算半个书香门第,在这样的环境熏陶下,陈宗敛显然严以律己,践行其中,从小到大不曾做出什么出格的事。

    陈宗敛默不作声,只帮着研磨。

    陈父倒也没再多说什么,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。

    用过餐,一家叁口在客厅闲适消遣:陈医生在织毛衣、陈父看报纸、陈宗敛先把陈医生养的花换了水,又在阳台修剪清理了番绿植枝桠,随后泡起了茶。

    陈医生织着毛衣时不时的跟陈父闲聊几句,兴致所处笑得很是欢愉,片刻后话锋一转突然看向陈宗敛:“对了宗敛,你还记得咱们中医院那个小吴吗?”

    陈宗敛刚温好茶具,正在投茶,闻言淡淡道:“有点印象。”

    陈医生笑问:“你觉得他怎么样?”

    陈宗敛手上的动作不疾不徐,言简意赅:“一表人才。”

    “是吧?我也这么觉得,主治医生呢,年轻有为的,所以我打算介绍给小音认识认识,”

    陈宗敛醒茶的举动倏地一顿,抬眸:“谁?”

    “闻音啊。”

    陈医生嗔他一眼,“你那小姨子,不是还单着吗?之前就跟你丈母娘提过这事,她觉得行,这会儿正准备让两人见个面聊聊呢,说不定就看对眼了,不也是美事一桩吗。”

    茶壶的水滚烫,是刚烧好,柄端触碰着都发热,陈宗敛微走神,一时不察:“嘶!”

    沸水在顷刻间倾倒而出,陈宗敛吃疼松手,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作响,陈医生和陈父同时朝他看过来。

    “天呐!”陈医生赶紧担忧的跑过来,“烫着没有?我看看。”

    这一瞧陈医生顿时惊呼,急急忙忙的拖着陈宗敛去了浴室,又吩咐陈父去找医药箱。

    “怎么这么不小心!”

    冲水后做了紧急处理,陈宗敛的整个手背红得吓人,陈医生不放心又带着他去了医院,经过一番折腾,陈宗敛出医院时,左手上的包扎惹眼。

    回去路上,陈医生叮嘱:“这两天可不能碰水,也少用力,小心谨慎些别再磕着了,记得擦药,过两天再去医院看看知道吗?”

    “嗯,让您担心了。”

    陈医生不放心儿子,时刻惦记着这事,一到时间就询问他的情况,两天后催着他上医院。

    陈宗敛就是在搭乘电梯时碰见闻音的。

    一段时间不见,她仍旧是那么光彩动人,裹着格子围巾身穿一件棕色大衣,鱼尾半裙落在小腿处,行走间时不时的露出半截白皙的皮肤,步伐很是轻快。

    见了他。

    她很意外的招了招手,小跑过来热情的打招呼:“敛哥!”

    仿佛之前的事不曾发生,他们之间毫无芥蒂。

    “好久不见,你怎么在这儿?”

    陈宗敛不动声色收回打量她的视线,将烫伤的手束在身后,淡淡道:“我妈在这里上班。”

    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成年人,哪怕理性过不去,面子上也得做足功夫,更何况,他们之间本就无仇无怨。

    闻音微愣,随即弯眸,笑颜灿烂:“对,瞧我这记性。”

    两人一同进了电梯,陈宗敛从轿厢壁中看着她的脸,俏生生的,他随意一问:“你呢?”

    闻音的下巴缩在围巾里蹭了蹭,眼珠一转笑得有几分狡黠:“我啊,来找人。”

    陈宗敛没问她找谁。

    闻音却是自顾自道:“肿瘤科的吴文州医生敛哥你认识吗?我来找他相亲的。”

    叮——

    她话音刚落,电梯便停下打开。

    几位病人和家属搀扶着站在电梯门口,正打算进来时,瞥见里头那个高个子男人,瞅着脸色冷冰冰的有些吓人,竟是犹豫了不敢上前。

    闻音笑眯眯的往旁边站了站:“你们去几楼呀?快进来。”

    好在有她和善可亲,那几人进了电梯,却是离陈宗敛那边远远的,时不时的往这边偷偷瞧两眼。

    闻音侧头悄声道:“敛哥,我觉得你说得对,人得有自知之明,之前是我不懂事,给你带来了困扰,现在我都想清楚了,以后不会再对你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。”

    陈宗敛没说话,压着眉目神情冷凝。

    一旁的闻音抬眸便看见他锋利的下颔线,但似乎不怎么流畅,像是因牙关紧咬靠近耳垂的颔骨明显凸出。

    她眨了眨眼,大着胆子伸出手。

    在触碰到他的那一瞬,男人猛地一僵。

    闻音没给他反应的机会,飞快攥住了他的右手,紧紧勾着他的指节,裹在掌心里,小声请求:“所以你能别跟我置气了,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,成吗?”

    陈宗敛呼吸微沉,垂下眼帘,额角绷了绷,“松开。”

    闻音攥着他晃了晃,撒娇似的咕哝:“行不行啊敛哥?别关着我了呗,小黑屋里可黑了,一点儿光都看不见,特别吓人,我胆儿又特小。”

    电梯再次发出动静。

    是闻音的楼层到了。

    她立马松了手,仿若无事发生,甚至喜笑颜开冲的陈宗敛挥了挥手:“那我相亲去了,敛哥,祝我成功!”

    闻音转身就走,看着挺成熟的人,这会儿一蹦一跳的,衣摆翻飞,围巾也跟着飘动,张扬得每一处都透露出她的好心情。

    陈宗敛抿唇,垂着的手上还留有她的余温,经久不消。

    他深黑的眼睛在电梯门合上之前都紧盯着闻音欢快的背影。

    也不知是在高兴什么。

    因为要去相亲?

    陈宗敛的胸膛重重的起伏几下后。

    他气笑了。